“骏马奖”获奖藏族作家创作感言摘录

“骏马奖”获奖藏族作家创作感言摘录

发布时间:2016-09-30


【长篇小说奖】旦巴亚尔杰:《昨天的部落》(藏文)

得知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昨天的部落》获得“骏马奖”,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既是对我的鼓励,也是对我的鞭策。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这部小说的创作经历。

那是2011年10月,我在西藏东部的偏僻村庄叶巴村工作。当时村里没有手机信号。有时候,我们需要爬到村前的一座孤山上才有信号,队友们戏称那是“发射中心”。有一天,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青海民族出版社图书编辑部主任索洛打来的。他说,青海民族出版社准备编辑出版藏文长篇小说丛书,今天正式向我约稿。我一口答应了。

古人云,万事开头难。我的创作习惯是,首先起个自认为满意的题目。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理想的名字。最后多番琢磨,想到了《昨天的草原》这一标题。然后,一口气写了小说的中心思想和故事梗概。晚饭后,我把它发给作家吉米平阶看,希望他能指点一下。他说:“这个题材确实好,真正能反映藏北牧民的传统生产方式。”他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次日,我把关于小说的一些想法以短信发给了索洛。

从此,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我一有空,就把在脑海里酝酿已久的小说,敲到电脑里。思想高度集中于形形色色的人物、纷纭复杂的部落之战的刀光剑影,以及传统游牧生产方式和古寺凄凉的法号声。另外,耳边不时响起古老的民谣和英雄史诗《格萨尔》说唱的美妙的旋律。我看到,夏季晶莹剔透的雪峰下撒满珍珠的绿毯和冬季茫茫雪原上,灵感像喷泉般喷涌时,创作的过程完全是一种享受。翌年8月,小说的第一稿出炉了。正着手准备修改时,接到单位的通知,让我9月份去中国人民大学特培一年。年前,我对小说进行了全面修改,然后发给索洛。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接到索洛的电话,说看了我的小说,但没有细读,整体感觉很好,小说的名称《昨天的草原》最好改成《昨天的部落》,因为草原的范围太大,部落是草原的一个组成部分。

通过编辑老师的辛勤工作,长篇小说丛书于2014年12月正式出版发行。而能够获得“骏马奖”,我要感谢一路帮助过我的同仁。


旦巴亚尔杰,男,藏族,西藏那曲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西藏文艺》主编。

先后毕业于西藏大学文学院,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先后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羌塘美景》《飘飞的风筝》,长篇小说《遥远的黑帐篷》《昨天的部落》,人文地理撰著《纳木湖周边的游牧文化》(图文并茂)《藏北秘境》(图文并茂,汉文),民俗撰著《藏北狩猎习俗研究》(图文并茂)。

血管里流淌的是藏北牧民的血液,作品里体现了藏北高原的风土人情和牧民的性格。部分作品在芬兰、加拿大、法国被译成外文。2011年受邀出席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国际语言大会。

2016年8月获得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中短篇小说奖】德本加:《无雪冬日》(藏文)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满足于自己所从事的教师这个职业,因为这个职业让我局限于一个很狭小的环境。但是换个角度想,有时又觉得教师的工作和小说创作有很多的异曲同工之处。这是因为教师的任务是通过不同的途径培养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而小说家的任务是通过不同的途径培养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但是小说创作是一个把文字“形象化”的巨大工程,最后通过那些形象化的文字在读者心里引起一些共鸣。

在写作上,我一直坚信一句老话:“只要我们热爱劳动,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因此,我总是利用一些空闲时间,重返故乡的每一个角落,把那些曾经有意无意地藏在心底的文字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写在纸上。每当这些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一些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喜欢写小说。我觉得“喜欢”或“不喜欢”只是一种心态在作怪,很难有一个明确的评判标准。但是我想说,我只是给那些长时间用情感培育的文字赋予生命的意义,然后呈现到了读者面前。并不是我“喜欢”什么时,那些文字会蹦出来,我“不喜欢”什么时,那些文字会藏起来。如果非得说一个原因,我只能说:“这是因为我对文字情有独钟。

”文字是最丰富多彩又最复杂深奥的事物。我是一个被文字的养分滋润过的人,因此对文字有很深的感情。经历了从盲目的人生到回头探寻人生意义的漫长旅程,我深深体会到了文字无可比拟的力量和无与伦比的魅力。可以说这一切是我进行小说创作最根本的动力。

简单地说,我一直坚信一个小说家必须是一个善于挖掘生活中那些容易被人们忽略的细小事物的人。

非常感谢本届“骏马奖”评委,发现、看重,并从众多优秀作品中遴选出我的作品。我要向每一个人感恩。特别是感谢我的家人容忍我这么多年,让我从许多家务中脱身,可以专心于我的写作!


德本加,男,藏族,1966年出生于青海贵南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委员。

1986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章恰尔》、《西藏文艺》等报刊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一百余篇,其中短篇小说《像是一天里的事》、《恩惠》等入选中学藏文及高等院校藏语言文学专业教材。另有部分小说被翻译成英、法、德、日等文字推介到国外。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静静的草原》《衰》,中短篇小说集《梦寻三代》《老人与牛》,中篇小说集《无雪冬日》《加洛和他的辫子》,汉文版中短篇小说集《人生歌谣》,日文版中短篇小说集《哈巴狗收养记》等。


【报告文学奖】降边嘉措:《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

在中国共产党95年的历史上,长征是最悲壮也是最辉煌的诗篇。而在整个长征过程中,过雪山草地又是最艰苦卓绝、最震撼人心、最惊心动魄的历程,是生与死的拼搏。因此,人们常常用“爬雪山,过草地”来形容长征的艰难与悲壮,以及红军将士的英勇顽强与坚韧不拔。

雪山、草地都在我的故乡,在藏族地区。我是听着长征的故事长大的。1935年夏,一支被称作“中国工农红军”的军队,从东西两个方向翻越古拉雪山(即四姑娘山)和夹金山来到雪山草地,来到我的故乡。从那以后,在这片既辽阔壮美又偏僻荒凉、既遍地宝藏又贫穷落后、既陌生又神奇的古老的土地上,留下了讲不完、听不厌的故事。

在红军走过雪山草地的过程中,在共产党和红军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感召下,广大藏族人民满腔热忱地支援困难中的红军,帮助红军走过雪山草地,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假若没有藏族人民的积极援助,红军断难走出雪山草地。长征的胜利,也是民族团结的胜利,是共产党和红军正确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伟大胜利。

长征精神是党和人民军队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各族人民共同的精神财富。长征那样的艰难困苦都能克服,那么,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各族人民面前,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没有不能实现的伟大目标。

长征也是文艺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富源泉。早在10多年前,在亲身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的鼓励和指导下,我开始撰写反映长征的长篇纪实文学《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该书后来得到作协的支持,被列为中国作协的重点扶持作品。作品于2013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受到广大读者,尤其是红军走过的地方的干部群众的欢迎和积极评价。

大家知道,唐卡是藏族人民创造的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艺术,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红军长征到现在,80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广大文艺工作者运用各种艺术形式表现长征经过、歌颂长征精神,但用唐卡这种藏族人民特有的艺术形式来表现长征,我还没怎么见到。最近,在甘孜藏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的支持下,与中国唐卡文化研究中心等部门合作,绘制了“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长征系列唐卡,将长征文化与唐卡文化尽可能完美地结合起来,给唐卡艺术增加了新的内容;让伟大的长征精神,通过唐卡独特的艺术形式,传播得更广、更远,影响和教育更多的观众和读者。

感谢广大读者和评委们的厚爱,《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获得本届“骏马奖”,这对我是极大的鼓励。但是,我深知,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会把这次获奖,作为一个新的起点,在文学创作的长征途中,继续走下去,学习长征,研究长征,写长征故事,弘扬长征精神。

长征精神永放光芒!


降边嘉措,男,藏族,1938年(藏历土虎年)10月15日生于四川甘孜巴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1950年8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8月被调到18军文工团,并随军进藏担任翻译。1956年9月调入北京民族出版社,主要从事马列著作、毛主席著作以及党和国家重要文献藏文版的翻译出版工作。1980年被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录取,成为新中国藏族第一个副研究员,从事藏族文学研究和翻译工作。曾为周总理、陈毅、李维汉、乌兰夫、习仲勋、刘格平等中央领导同志以及达赖喇嘛、十世班禅大师、喜饶嘉措大师、阿沛等民族、宗教界上层人士担任翻译,并任党的八大至十一大代表大会、全国人大、全国政协,以及其他全国性大会的翻译工作。

1980年发表藏族文学史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格桑梅朵》(汉文版),1981年发表藏文版《格桑梅朵》。1982年获中国作家协会和国家民委颁发的“少数民族优秀作品奖”。1985发表长篇历史小说《十三世达赖喇嘛—1904年江孜保卫战》(合著)。

先后发表了纪实文学《周恩来与西藏的和平解放》《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在西藏的成功实践》《雪山名将谭冠三》《李觉传》《藏族老红军天宝传》《最后的女土司》《这里是红军走过的地方》《第二次长征——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纪实》《阳光下的布达拉》《环绕喜马拉雅山的旅行》等反映进军西藏、解放西藏、建设西藏的著作。

同时,进行文学创作和关于当代西藏问题的研究,撰写了《<格萨尔>初探》《<格萨尔>与藏族文化》《<格萨尔>论》《格萨尔王全传》(合著)《格萨尔王》《<格萨尔>的历史命运》《走进格萨尔》和大型画册《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唐卡》(汉英两种文字)等。

自1983年起历时30年主编40卷、51册的《格萨尔》(藏文)精选本2013年由民族出版社出版。

2016年8月获得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散文奖】雍措:《凹村》

康巴作家群在国内引起了一定反响,这与甘孜州文联连续几年出版“康巴作家群书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我的散文集《凹村》,出自“康巴作家群书系”的第三辑。

我的家乡鱼通,地处大山深处,前后都是高大险峻的山峰。山与山的夹缝里,生长着线条一样细的天空,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渡河。鱼通的山阻隔了我看更远的地方,鱼通的天空让我不知道宽广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狭窄的地理环境,构成了我对整个世界最基础的认识。

小时候,我调皮又爱哭。实在没辙,父母就把我关在家里,任由我哭。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早上做好的饭放在锅里,用烧过的柴火温着,保证我饿不着。每次看见阿妈阿爸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我就爬到楼顶的一个小窗户里,哭着闹着,看他们离开的背影。那时,我经常哭着哭着就在窗户上睡着了,醒来就吃锅里的温热饭。那扇小小的木头窗户,让我再一次感觉到了世界的狭小。

在我童年所有的记忆里,我都被什么东西阻挡着,如我散文集《凹村》里面的“凹”字一样,我能看见的就只是“凹”字顶上那么一点点空间。

然而,很多年后,给散文集取名为《凹村》,恰恰打破了我对“凹”字的理解,“凹”字长得平平稳稳,中间凹陷下去的部分,能装很多想装的东西,只要装进去,就不担心里面的东西往外渗。花几年的时间书写《凹村》,写我熟悉的故乡,其实我是站在凹村之中,或凹村之外。《凹村》是个概念性的村落,甚至没有边界,没有语言的隔阂。“凹村”不仅是一个地理名词,它更是存在于我的精神世界,是我永远渴望达到的一个精神高度。

土地、亲情是散文集《凹村》的主线,这条线年轻且充满活力。在写作中,我越来越觉得故乡像母亲,空间和时间都不会隔断身体里血浓于水的温情。如果说第一章节“遗落在凹村的日子”,是抒写我对故乡土地之热爱的话,那么第二章节“从凹村寄出的信”,则是我想把这份热爱传递给外面的世界。我就是一个住在凹村里的讲述者,凹村里的人和事,是我向外界倾诉的主体。凹村是美的,她的美表现在每一个凹村淳朴的人和每一件我讲述的事件上;凹村是美的,她的美表现在雨中、风中、说话声中及凹村一切生灵中。

凹村是我写作的据点,无论今后我选择何种体裁写作,我的写作点都会落在这片土地上。故乡与我的文学,将会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雍措,女,藏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四川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四川康定《贡嘎山》杂志社。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

作品散见《民族文学》《星星》《散文海外版》《西藏文学》《雪莲》《四川文学》《贡嘎山》等。

出版有散文集《凹村》。2015年,散文《滑落到地上的日子》获“孙犁文学奖”单篇二等奖。

2016年8月获得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翻译奖】久美多杰:藏译汉

我大学毕业后在青海湖边一个乡上工作。其间,我开始用母语写各类文章,后来也用汉文创作,同时还进行文学翻译。

2004年,我的第一本藏族母语文学翻译作品集《冈底斯的项链》出版了,得到了很多汉语读者的积极反馈,他们从书中窥见了当时藏族母语文学的发展态势。同时,也有不少人对我说:“介绍别人不如推销自己。你要拿出属于自己的作品,而不是为别人的成果劳心费力。”因此,我在迷茫和彷徨中放松了文学翻译,注重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我虽然这么做了,但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总觉得放弃文学翻译是自己的失职。从2007年起我又重新拿起译笔,比较有针对性地集中翻译了一批作家诗人的作品集。2011年,青海民族文学翻译协会成立,青海省文联和作协大力扶持和培养少数民族母语作家和翻译家,每年向汉语文坛集中译介少数民族母语作家作品,为培养和壮大少数民族文学翻译队伍、发展各民族文学翻译事业提供了很好的条件,我和我的同仁们在短短几年时间翻译并出版了数量可观的母语文学作品。文学翻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翻译者不但要对作者和原著负责,而且还要对广大读者负责,心理上总是有着一定的压力。同时,由于自己在行政机关工作,本职业务与文学翻译没有一点关系,尽管没有占用上班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和翻译,但是在单位一些同事的印象当中我好像不那么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只能尽力去平衡。

我对当前文学翻译领域存在的一些问题有几点想法。一是要壮大翻译队伍。各级文联和作协应通过各种项目、资金把有实力有经验的翻译家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让他们承担重任并注意发现和培养文学翻译新人,使更多文学爱好者参与文学翻译活动,在学习和实践中努力提高翻译质量。二是要增强法律意识。在文学翻译界倡导学习《著作权法》等相关法律,规范和约束译者的行为,使他们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防止以“参考”之名抄袭、剽窃和改编他人译作而发生侵权纠纷,要鼓励翻译家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三是要避免重复翻译。翻译家之间应加强交流和沟通,有计划、有重点地选择作家和作品进行翻译,减少盲目性和随意性,在母语作家和作品数量不断增加而文学翻译者相对较少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出现一件作品多头翻译、浪费资源、重复劳动的现象。

民族文学的翻译是民族间的文化交流,它起着沟通各族人民思想感情的桥梁与纽带作用,对于促进各民族之间互相理解、相互尊重,增进团结友谊、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感谢中国作家协会,奖励了我一匹骏马,鼓励我继续做好文学翻译工作。我会珍惜这份荣誉。


久美多杰,男,藏族,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人,毕业于青海民族学院少语系藏语言文学专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委员、青海民族文学翻译协会副会长。

出版有藏汉双语诗集《一个步行者的梦语》、藏文散文集《极地的雪》和翻译作品集《冈底斯的项链》《藏族女诗人十五家》《扎西东主小说集》《久美多杰散文集》《人间故事》《梅朵吉诗集》《等待西风》《心中的天籁》(合译)等。

曾获青海“章恰尔”文学奖•新人新作奖、青海藏语文学“野牦牛奖”•翻译奖、甘肃“达赛尔”文学奖•散文奖、第七届青海省文艺奖和天津第二十四届孙犁散文奖、全国第三届“刚坚杯”藏文文学奖等奖项。

2016年8月获得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