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式建筑要以藏族文化为底蕴和支撑

藏式建筑要以藏族文化为底蕴和支撑

发布时间:2015-11-30

  藏式建筑文化是藏族人民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在本地的自然环境、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和文化理念的基础上所设计和修筑的各种房屋、宗教设施、园林、桥梁等建筑物,它具有很强的民族文化属性和文化寓意。文化的民族性是指该民族文化不同于其他民族文化的特征。民族文化构成该民族人格类型的基本结构特征,构成该民族的生活符号,构成该民族的价值体系和审美观念。藏式建筑亦是在这种文化理念的指导和影响下的产物,要想了解这种物态文化的外形和内涵,就必须首先了知生成这种文化的思想根源。人的思想意识来源于他所处的自然环境,生产环境和社会环境,而这三种环境就是构成民族文化的源泉。民族文化具有内聚力的典型文化元素所形成的人人共有的核心精神,它会使得每个社会成员都具有相同的心理特征和精神生活世界。藏式建筑文化亦同样具有不可替代的民族内聚和认同感的功能。    

  一、藏族文化是藏式建筑研究的源泉    
  我在青海省建筑设计院工作期间,有缘承担藏式民居、寺院、酒店、公共设施等设计工作。从那时候起,开始学习、研究藏式建筑的基本知识、风格类型、文化特征。或许自己是藏族,从小生活在藏区,耳濡目染地受到自己民族文化的影响,加之自己所学专业是建筑设计之故,对藏式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谓情有独钟。于是,为了专门研究和设计藏式建筑,力求为藏式建筑的继承和发展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于2006年1月创办了“青海明轮藏传建筑文化研究开发有限公司”。经过5年的实践和奋斗,越发感觉到需要了解和掌握藏学知识,尤其是藏族历史、宗教和文化,没有这些知识的支撑,就无法全面了解和深层研究藏式建筑及其文化内涵。如果只追求一时的经济利益,对单一的藏式建筑的风格、色彩等外形进行了解、分析,也可以照猫画虎。而如果要绘制和建造出有个性的藏式建筑,使所绘制的藏式建筑有其生命力就必须以深厚的藏学知识为铺垫,没有这个内功,就颇难攀登或达到藏式建筑创新和发展的境地。
  建筑是民族无声的语言,文化的物体和审美的物态。其中积淀着藏族社会的历史演进、文化变异、审美价值和精神追求,也包含着藏族人民的创造智慧、性格特征、风俗习惯、文化影响和思想情感。故此,藏式建筑研究不能避开藏学研究。藏学研究的对象就是藏族文化,任何一种文化形成离不开文化创造主体的思想理念,任何思想理念无不受到客体自然环境、生产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主体所创造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精神文化之中不可避免地反映出这些文化元素的痕迹。如果不懂藏族文化就无法理解藏式建筑设计理念及其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内涵;如果不懂藏族宗教就无法了知藏式建筑的装饰符号和色彩配制的文化寓意;如果不懂藏族社会的发展历史就无法阐释藏式建筑不同类型形成的原因。如果上述三者都不懂就寻觅不到藏式建筑文化的基本构成及依附于建筑物体之上的审美情感等文化元素。    
  二、藏式建筑具有时代特征    
  藏式建筑的基本特征体现在时代性和民族性之中。不同时代所创建的建筑物体当中反映出那个时期社会的意识形态,经济基础和审美观念。它包含着那个时代的哲学思想、认识观念、生产技术、审美价值、生活习俗等历史痕迹,不同时代的建筑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而且将其沉积在该民族的心理深处,逐渐地成为藏式建筑的基本风格和文化特征。
  根据罗桑开珠教授对藏式建筑发展时段的分类择要而言:藏族建筑原始时期——自青藏高原远古人类生存以来至旧石器时代。这一时期青藏高原人类还没有能力自己建造房屋,他们的居住完全仰仗于天然洞穴。
  藏族建筑萌芽时期——新石器时代至玛桑九氏族时期。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建筑应属卡若建筑遗址、丹巴中路碉式建筑和卡约夯土建筑,从卡若建筑结构和布局之中反映出原始人群转变为“氏族部落社会”,藏族氏族部落时期以氏族为单位的社会生活,以氏族本家长老为首领的氏族集会制管理模式。以依山傍水、坐北朝南的房屋建筑选址方式和具有贮物的家庭式建筑和社会性公共建筑内室格局。建筑营造技术从架设木骨涂抹草泥烧烤技术到使用木楞、架屋、砌筑石墙。建筑结构、类型和营建技术都产生了一次飞跃。尤其是丹巴中路碉式建筑不仅反映出氏族部落兼并时期防御性住宅建筑特点,而且营建在高地势的碉式建筑风格成为藏式建筑的早期母型,对藏式建筑风格形成产生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卡约文化遗址距今约有三千年历史,主要分布在环青海湖地区和海东地区。卡约墓葬中发掘了坟丘墓,每墓都用土筑成。按照卡约的墓丘来推断,阴宅使用夯筑技术筑成的坟丘,阳宅亦是相对应的夯土建筑。夯土建筑是我国西北黄土文化的组成部分,生活在西北高原的藏族先民于新石器时代就掌握了夯土建筑技术。
  藏式建筑雏形时期为——从雅隆王统开始到吐蕃王朝建立之前。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建筑有堡寨式宫殿、大石建筑、墓葬、帐篷建筑。藏族建筑雏形时期经历了一千余年的历史,在此期间建筑了苯教城堡五座、赞普行宫七座。其中雍布拉宫和青瓦达孜宫最负盛名。堡寨式的王宫建筑借鉴了丹巴碉式建筑风格,其作用在于防范敌对小邦的进攻。在西藏的许多地方发现地上摆着巨大石块,或是一堆,或是成堆的石块。罗桑开珠教授根据各种因素分析认为:这种大石建筑有可能是原始宗教祭祀场所或丧葬仪式场地。从建筑遗迹当中体现出当时原始苯教的宗教活动状况。
  藏式建筑形成时期——吐蕃王朝至分裂割据时期。这个时期藏式建筑主要表现在拉萨都市建设,如布达拉宫、大小昭寺、拉萨八角街、拉萨大堤兴建、查拉路甫石窟的建造。这些建筑奠定了拉萨城市的雏形。
  拉萨作为西藏统一的都城诞生于世,标志着西藏历史上一场划时代的伟大变革。它标志着在藏族历史上延续了几千年的部落小邦时代宣告结束,从而被一个统一的吐蕃王朝所代替,也就是说藏族社会从奴隶制部落邦国向奴隶制王国转化过程已经完成。这一社会大变革和大发展,对藏式建筑的形成带来了良好机遇。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时期建造的桑耶寺和后吐蕃时期营建的阿里古格王城也是这个时段重要的建筑物。其中具有时代性标志的建筑莫过于布达拉宫、大小昭寺和桑耶寺。大部分建筑是当时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结晶。
  关于吐蕃时期的布达拉宫的建筑概貌,据《玛尼全集》载:布达拉宫建在拉萨红山上,“红山以三道城墙围绕,红山中心筑九层宫室,共九百九十九间屋子,连宫顶的一间共一千间,宫顶竖立长矛和旗帜。王宫护城东门外筑有国王跑马场,跑道用砖铺,砖上铺木板。跑道两侧装有彩色木栏杆,木栏杆上装饰珠宝串成的半满璎珞,一马驰道上,犹如百马奔腾之响声”。 布达拉宫建筑既继承了藏族碉式建筑的风格,又体现了吐蕃王朝军事治国时期的社会形态。大小昭寺的主体建筑建立在西藏民居建筑风格的基础上,在其建筑布局上吸收了汉地和尼泊尔的设计理念,开创和奠定了藏族寺院建筑的基本模式。桑耶寺的建筑风格及布局是藏式建筑风格和佛教理论相结合的产物。
  藏式建筑成熟时期——萨迦和帕竹地方政权时期。萨迦地方政权是藏族历史上第一个采用政教合一的政治体制。在萨迦地方政权时期建筑最突出的特点是“寺宫合一”、“藏汉结合”的建筑形式。萨迦南寺的布局除具有佛教坛城的布局内涵外,在实际建造中,采用了中原城池的内、外城城墙和护城河的传统布局结构方式。
  位于西藏日喀则市东南部甲措区的夏鲁寺的主体建筑为夏鲁金殿,其四角墙外房屋系绿瓦角楼,装饰金质屋顶宝瓶。金殿为三层汉式屋顶,四个院落建造四大佛塔。从建筑结构上:屋顶部分采用了汉式歇山式屋顶 ;在制作斗拱和角柱时,直接应用了当时盛行于元代的中原“侧脚和升”和“减柱法”的营造法式。从使用材料上,屋面材料则完全保持了汉式琉璃屋面风格。夏鲁寺是典型的藏汉建筑艺术结合的寺院。对后来藏传佛教寺院建筑产生了引领性的重要影响。帕竹地方政权时期,由于藏族社会政治体制由部落组织体系进入到封建区县的行政体系之中,于是出现了庄园建筑、宗堡建筑,在其建筑功能上形成了宗教活动、生活起居、行政办公、军事防御、司法行刑和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建筑类型。同时也出现了佛塔合一和超大型寺院建筑(格鲁派四大寺)。在政治上体现出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社会形态,在建筑风格上明显地凸显出多元相融合的特点。
  藏式建筑定型时期——格鲁政权时期。这个时期藏区建筑出现三大特点 :一是从西藏向其他藏区伸延,以及向内地如五台山、北京、承德、内蒙古等地区拓展的力度加大。二是着手对一些重大建筑进行扩建维修和重建,最具代表性的是对布达拉宫的重建和大昭寺的维修。三是早期的宁玛教派也开始创建自己的根本道场。独立而大型的园林建筑的代表作罗布林卡亦应时而建。
  这个时期标志性藏式建筑是在世界建筑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布达拉宫,公元8世纪中叶吐蕃时期建造的布达拉宫遭雷击毁损,而后由奴隶起义拆毁大部分建筑,保留下来的只有曲结哲布和帕巴拉康,成为一般寺庙。
  现在的布达拉宫是在原有布达拉宫的基础上由五世达赖修建白宫,第司桑杰嘉措修建红宫,十三世达赖于20世纪初在白宫顶上建达赖寝宫甘丹朗色,在布达拉宫脚下修建了藏经印刷厂、财务及政法事务机关、藏军司令部和监狱等建筑。
  布达拉宫的主体工程分红宫和白宫两大系统。白宫是历世达赖喇嘛生活起居和政治活动的地方;红宫是历世达赖的灵塔殿和各类佛殿,是宗教活动场所。
  从布达拉宫建筑的文化特点看,布达拉宫是藏族传统文化的浓缩和升华,它依山而建,碉式形体及内部梁柱的雕刻与装饰,体现出了多元文化的整合性特点。中原、印度、尼泊尔的建筑艺术逐渐融入到藏族建筑之中,使布达拉宫成为藏族建筑艺术的表征。
  布达拉宫建筑的功能主要体现在色彩、布局层次、功能分布三个方面。就其色彩寓意而言,整个布达拉宫外部主体色彩为红、白两色,以红色代表宗教,白色代表政治。红宫建在建筑群体的顶点和中心,象征着雪域佛法至高无上。白宫及其“雪”则是西藏政治活动的中心。它建在红宫之下承托和护包着红宫,表现出政教合一的社会体制。
  就其层次布局而言,教在上而政在下,即红宫在上,而白宫在下,白宫合抱红宫 ;在功能分布上,红宫主要是宗教活动场所诸设施,而白宫则为西藏地方政府的办事机构。
  藏式建筑发展时期——社会主义新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各藏区陆续地得到解放,废除了政教合一制度、封建农奴制度、部落土司制度,建立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权组织。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采取了全国援藏措施,使藏族社会得到跨越式发展。这为藏式建筑带来了得天独厚的发展机遇,于是,像雨后春笋般在各藏区涌现出来了具有时代性和民族性的标志性建筑物。如西藏博物馆、拉萨火车站、玉树格萨尔广场、夏河商业街、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办公楼、青海藏医院等等。新时期藏式建筑的特点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从藏族建筑类型上看,远远超出了历史上以宫殿建筑、寺庙建筑、民居建筑、宗堡建筑、园林建筑为主的范畴,扩展到现代社会所需的各领域。从建筑风格上看,打破了传统建筑类型风格,采取了以取其精华为美的手段。亦即是从五个方面打破了传统建筑界限 :建筑的阶级等级界限、区域特点界限、僧俗文化界限、时代风格界限、民族类型界限。在打破传统建筑格局的基础上,初步形成了以民族文化元素为基础、以藏式建筑特点为基本风格、以吸收多元建筑文素材为修饰、以现代建筑功能和时代特征相融合的现代藏式建筑风格。    
  三、藏式建筑具有个性文化特征    
  藏式建筑具有颇强的民族文化属性,这种文化属性是在该民族历史发展过程中,受到自然环境、生产环境、社会环境和审美观念的影响。藏式建筑的民族特征主要体现在与自然相融合,以佛教吉祥符号为装饰,以吸收汉式歇顶、房檐斗拱的建筑风格及其文化元素,以壮丽的色彩体现出宗教的神圣性和装扮生活的丰富多彩。
  所谓藏式建筑与自然相融合是指在建筑学领域中不断探索,逐渐形成的利用自然、顺应自然、表现自然的具有民族特色的建筑风格。利用自然,就是利用地形地貌凸显建筑层次及布局建筑空间,利用自然光线和日照方向设计房屋结构,利用当地的石、木、土为基本建材。顺应自然是指建筑设计不与自然风向、自然水道和地势地质相背违。表现自然是指不以建筑物体而破坏自然现状及生态结构,而是与自然物体相适应,是建筑物融入于自然物体之中。
  藏式建筑以佛教吉祥符号为装饰是指建筑内外墙体的色彩、门窗上多层小椽逐层挑出的色彩,白玛墙带上镶嵌宗教符号图和屋顶上的各种佛教符号装饰。在藏族传统建筑中最豪华、最气派、最具规模和最具特色的莫过于寺院建筑和宫殿建筑,其次是宗堡建筑和庄园建筑。虽然这些建筑所使用的色彩、符号和图案具有严格的界限,但也有融通之处。
  在藏传佛教寺院屋顶上以祥麟法轮、胜利幢、宝瓶、金翅鸟、摩羯等象征符号进行装饰。如祥麟法轮表示佛祖释迦牟尼在鹿野苑首次传法,凡是有祥麟法轮的殿堂皆为佛教经堂。胜利幢是象征佛教战胜修法之障碍,即破坏人修学佛法的各种因素。胜利幢放置在寺院屋顶四角,象征佛陀降服四魔进入涅槃,具有除障悟道的功能。宝瓶象征佛教智慧,藏式宝瓶由底部莲座、中部佛铃、顶部长寿宝瓶组成,整个宝瓶象征着五佛五智。莲花瓣象征无量寿佛及其观察智;圆轮象征大日如来佛及其体性智 ;佛铃象征不空成就佛及其成所作智;宝瓶象征不动如来佛及其圆镜智 ;顶端珍宝象征宝生佛及其平等智。一般将宝瓶放置在屋脊中间,具有贪、嗔、痴、慢、疑五毒转化成五智的功能。金翅鸟的雕塑装饰在寺院屋脊宝瓶的两侧或屋檐下的突出部位,从宗教自然学而言,金翅鸟是水生万物之宿敌,具有防止各种水灾和各种癞病的功能;从宗教的教义而言金翅鸟是最凶猛的飞禽走兽的聚合体,它象征着觉识萌生和除障消灾。
  以吸收汉式歇顶、房檐斗拱的建筑风格及其文化元素是指在藏式建筑中的歇山式金顶和歇山式琉璃顶的建筑风格及其屋檐下和门窗上的多层小椽逐层挑出的建造风格之文化元素都源于汉式建筑风格。从藏式建筑色彩上看,具有藏族金、水、风、火、土五行与白、蓝、绿、红、黄五色相配及其消灾、调伏、救苦、怀爱、增益的佛教教义内涵。而且这种色彩的寓意体现在嘛呢石嘛呢旗的色彩之中。藏传佛教寺院建筑的墙面颜色以棕红色和白色为主,只有萨迦派寺院的墙面上涂有象征三怙主(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的红、白、蓝三色。但是建筑装饰的色彩使用基本上在上述色彩范围之内进行有序有意地搭配。总之,藏式建筑的结构设计、空间布局、装饰色彩、图案符号,几乎都具有它的文化内涵和宗教寓意。所以,没有深厚的藏文化知识,很难懂得其象征意义,更不可能设计出让这个民族情投意合的具有民族的时代特征的建筑作品。
  参考文献
    [1]杨嘉铭、赵心愚、杨环著,西藏建筑的历史文化,青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2]刘守华主编,文化学通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3]罗桑开珠,论建筑的民族文化属性——以藏式建筑为例,《中国藏学》,2011(3)。
    [4]罗桑开珠,浅析藏式建筑文化特征的成因,《藏学研究》,2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