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藏大地凝固的符号

康藏大地凝固的符号

发布时间:2016-08-08



  在甘孜州境内的川藏公路南北两条线上,纵横着千里雪域山峰。千百年来,这里的藏族等少数民族散居在这些崇山峻岭之中,由于自然条件的特殊,使得这里的民居与这里的地理环境相融一体:他们用大地的夯土、峻山的石头和森林的树木,筑起一个个别具特色的居所,并渐渐地将他们对生命的信仰、审美和色彩也加入到这些民居建筑之中,使得这片大地上的风景如歌如画……
石头与夯土的乐章
  从康定向西,折多山是一条传统的藏汉分野线。藏民称此以东为“关外”,以西为“关内”。从这条线由东向西,汉式或汉藏混合式的建筑风格呈逐渐减弱之势,而古朴的纯藏式风格却愈来愈鲜明,形式愈来愈独特。从民族学的角度来看,川藏线是一条民族融合与多元文化交融的大走廊,而建筑正是这个区域里固有的群体性栖居符号。正如建筑学家林俊华所说:川藏线上的各种文化都是受多种文化影响后形成的非典型原生态文化,有人把它称之为“杂居文化”或“混合文化”。
东方的金字塔
  从折多山下来不远,便到了新都桥。一个个典型的木雅村落依山傍水地散落在公路两旁,木雅民居大都采用石料建造,朝阳而居,采光极好,大多有很宽敞的白墙院子和朱漆大门,每座楼房的每面墙上开着三四扇窗户,窗檐上用红、黑、白等色彩描绘着象征人丁兴旺、五谷丰登之意的日月或者三角形图案。木雅藏族擅长垒石建筑,房高数丈,一般三层,底层养畜,楼上堆物和住人;而在四川藏地北部十分流行的木结构“崩空”房,在木雅地区几乎没有。
  与新都桥同属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鱼通区地处大渡河沿岸,那里至今仍有一支约7000人自称“鱼通”的藏族群落,他们也是采用石头垒砌起他们栖居的住所。麦崩山寨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村寨。他们的建筑格局每家都一样,其住房与岷江上游地区的羌族住房基本一致,全部为石块所砌的碉房。在川藏线上,藏族传统民居中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就是这种麦崩山寨式的“碉房文化”。在传统建筑技术中,碉式建筑与砌石技术和“邛笼”建筑有着紧密的联系。碉式建筑中,大量的是居住建筑,少量是“高碉”。建筑碉房多为石木或石头结构,外形端庄稳固,风格古朴粗犷,外墙向上收缩,依山而建者,内部仍为垂直。
  2004年,我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村落--甘孜州道孚县的扎坝。十多个古老的石碉楼散乱地耸立着,在青山和蓝天之间,这些建在山腰台地的雄伟石碉楼更显得沧桑和突兀。正是这些遍布四川阿坝和甘孜两州的石碉,引起了世界建筑界的不小震动,一位法国建筑学家誉之为“东方金字塔”。
  扎坝的民居在藏地是独树一帜的。在川藏线上,藏族民居一般分为四类:一是石砌碉房;二是用土筑而成的碉房;三是木结构的“崩空”;四是帐篷,主要流行于牧区。但扎坝民居与这四种类型都不相同,它是一种碉与房的组合,墙体完全用片石砌成,一般在4-5层,有的甚至更高,可达20米。这种房在当地被称为“碉楼”。但这种碉楼与其他藏族的碉房有很大区别。其他地区的碉房是一种类似碉的房,但扎坝人是将碉和房组合在一起,几乎每一户的房屋都是既有碉又有房。一般以4根柱子的居多,最小的只有1根柱子,最多的可达9根。一般l根柱子的碉楼面积约64平方米。柱子呈一字形排列,柱顶放一圆木做横担,横担上架木梁,木梁两端嵌入墙体,再在木梁上铺横杆,置片石或铺柴块,最后盖土、铺木板。以后诸层也是如此。下面三层每层高约2-5米,上面两层高约2-3米。各层用锯齿形木梯相连。
泥土筑成的铜墙铁壁
  在草原、河谷地区,如甘孜、炉霍、新龙、理塘、巴塘等地,人们用黄土筑墙、建住宅和高达三四十米的碉楼。当地丰富的木材被当作梁柱和室内装修,而泥土则用于铺筑楼层和屋顶。历经了数百年的沧桑和多次地震的考验,这些夯土建成的碉楼至今巍然屹立。
  土筑楼面和平屋顶,在藏族建筑中很普遍,这种材料建筑隔音、保温的效果都很好,它既符合当地气候的特点,也经济实用。在甘孜,那里的土筑平顶中掺合一定的牛粪,而在巴塘地区,则用白泥、锈石、青桐叶汁等掺合其中。这无疑丰富了藏式民居的建筑内涵。
  而新龙民居外观雄伟,与新龙人粗犷、豪放的性格正相呼应。传统的新龙农区建筑多为二到三层的土木平顶碉房。房顶用泥土覆盖,整平打实防止漏水,底楼一般用泥土夯墙,少窗无地板,旧时一律作牛马圈,现在通常用来堆放农具、柴禾。一楼为主人居室,中间一室宽太,窗口面大小不等,光线明亮,通常作客厅兼作厨房,具有安全和冬暖夏凉等特点。而顶层的“崩空”,一般由僧人、长辈或客人居住。
  乡城县流行白色藏房,那里古朴精巧的白色藏房不仅有着美丽的传说,更具有抗震的功效。从建筑学角度而言,乡城白藏房普遍为三四层的平顶土木结构,整栋碉楼在隐隐约约中流露着一种古典的残缺美,浑然中透出一片明快。而白色村庄中鹤立鸡群的夯土古碉也是乡城一景,据史料记载,这些古碉系纳西木氏土司统治乡城时所建,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其用途还有待考证。
……
  在川藏线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民居--随处迁居的帐篷。历史上西藏牧民过着游牧生活。由于不断地迁徙,居无定所,为了御寒避风,他们制作出帐篷以作栖息之所。在夏季的色达、理塘等草地牧区,广袤的绿色草原与五彩缤纷的帐篷互相衬托,呈现出一幅绮丽斑斓的高原景色。
  川藏线上那千姿百态的民居建筑,也如这奇丽的大自然,让人流连在现实与梦境之间。
川藏线上的木制民居——“崩科”式建筑
  从康定县东俄洛向北穿过塔公草原,翻过橡皮山,便进入了道孚县。这时映人眼帘的建筑物已不再是康定境内的高大砌石木雅民居,而是造型整齐划一,外部红白色彩对比强烈、以“崩科”结构为主体的道孚民居了。在藏语里,“崩”是“木头架起来”的意思,“科”是“房子”,“崩科”就是“木头架起来的房子”。
  道孚传统民居较为低矮,一般多为两层,也有少数单层的。传统“崩科”民居建筑的营造方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将半圆木两头直接搭交,使四方墙体连成整体,在木墙体上挖洞作门窗;另一种是将房屋四角的圆木斗成灯笼架,然后在角柱上挖槽,再将半圆木两端插入柱槽内,层层横叠成墙。
  20世纪70、80年代,炉霍、道孚相继发生强烈地震。震后人们对传统的“崩科”建筑在结构上、布局上都进行了改进。同时,在装饰上也格外讲究起来,从而使道孚民居成为四川藏地“崩科”民居建筑的典型代表。
改进后的民居,柱子直径普遍加大,豪宅的住子需两人合围,给人一种稳重之感;底层和二层的木柱连体,并仿内地木穿斗结构形式梁柱接榫,形成一个牢固的整体,以增强抗震能力。其中一种民居的平而呈“回”字形,中有回廊、天井。这种建筑一般为三层,格调优雅,庭院感十分强烈。二层平台的女儿墙上,种满了各种花草,房前屋后还种植了果树。用泥土夯筑的底层和二层后方的土墙刷以白色,而木质半圆木墙体涂以褐红色,窗框和窗扇均作彩绘。从外部看,各种色彩相互协调映衬,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
  在文人的笔下,这里的民居更是被点染得令人向往:“穿过整洁的小院进人楼底,只见红壁、红柱、红色的大理石和棕色瓷砖镶嵌的地板组成了火热的基调……沿着楼梯拐角登上二楼,葛然间被一派金碧辉煌震慑了,只见四壁、门房和梁柱上绘满了精致典型的藏式壁画,窗上分别镂刻着典雅的龙、风、仙鹤、麒麟等吉祥图案。”
  从道孚出发,经炉霍、甘孜两县后到德格,人们在习惯上将川藏公路317线经过的地区称为“康北地区”。我曾从这条线路上至少走过十余次,发现不同地区的“崩科”式建筑之间既有联系也有着一定的差别。至少可在结构布局、外部特征上看出一些端倪。这种端倪在德格“崩科”式民居中尤为明显。
  马尼干戈是进入德格后的第一个小集镇,由于这里海拔高、气候严寒,“崩科”式民居低矮了许多,而且多为单层式,如“火柴盒”似的。但你可别小觑了它,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显得过于简单的“崩科”式民居,从它的身上,可以感悟到青藏高原上多姿的“崩科”式民居早期雏形的影子。
  真正的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典型建筑,需要翻过海拔6168米的“飞鸟也难上山顶”的雀儿山,进入金沙江大峡谷后才能看到。在乡间,你会看到属于德格风格的民居三三两两地散落于沟谷、田间,间或也不时会出现数十户人家聚居的村落。这些散落在高山峡谷中的德格“崩科”式民居。这些民居旁边都有一个较高的、多格的用圆木架起的支架。春夏之际,这个空空的支架上间或有一些鸟雀驻足,但要是到了入秋时节,支架上则会满满地垂挂着畜草或青稞。
  德格是康巴文化的中心,而德格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更庆镇和坐落于更庆镇被誉为“雪山下的藏族文化宝库”的德格印经院是德格文化的突出代表。或许是因为那里的文化积淀十分厚重,更庆镇的“崩科”式民居和乡村民居一样,依然更多地保持着它的早期风貌和传统。这可从其外貌特征和基本结构上清晰地观察到。所谓传统结构模式,是指其建筑物底层的围护墙是传统的夯土墙,为夯土本色,内部为柱顶梁结构。而其上的二层或三层叠放“崩科”,并被涂以褐红色的大色调,其效果更显得古朴、贴近自然。
  德格更庆镇地处深谷,民居皆依山势而建。在德格印经院附近的欧普龙沟,重重叠叠依山而建的民居,给人一种扶摇直上的感觉。由于地势所限,这反而促使德格“崩科”式民居在空间布局上发挥得更自由。在层数上,或二层、三层不拘;在阳台的取位上,或居中或置边,随主人的意愿而为。但也有二层民居不设阳台的。这种在空间上不受约束的布局,与其说是受地势的影响,倒不如说这就是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又一大特点。
  德格民居在细部的处理上,也别具地方特色。在窗框的制作上,多采用传统的门框制作式样。窗框呈外八字形,一般要雕凿二至三道图案,如蜂巢、串珠、莲瓣等,并且着彩,透露出一种华美的气息。在用料上,较之道孚“崩科”的用料要少得多,其客观效果相反出奇的好,显得格外灵秀、舒展。
  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厅室多居中,厅室外部使用排面,在排窗之下,则用木板拼装成方形隔板,隔板上的装饰色彩多以红、黄、蓝相间。这在其他地区是极少见的。这或许是当地藏族“崩科”式建筑的一种民俗的约定俗成,抑或是带有某种特定含义,却给人们一种神秘之感。